來幫我看看偃甲爐。”

“我以為五色石燃燒的那種溫度下蠱蟲是沒用的。”謝衣從善如流地從地上撿起了某只一直在掙紮的偃甲兔子，看了看瞳養的蠱蟲，中肯地給出了評價。

瞳瞧著他，“或者你有辦法用偃甲讓它導熱更好。”

謝衣無奈望天，“我覺得我需要新的材料。”

瞳的聲音依舊古井無波，但就是能從裏面生生聽出一種鄙視的味道來，“從你學偃術以來，這些年裏流月城裏能找到的材料你應該都用過了。”

謝衣拖著下巴認真思考了起來，片刻後搖了搖頭，“還沒試過矩木。”

瞳聞言楞了一下，不知應該如何是好。

謝衣卻自顧自地點了點頭，“我去求師尊……”

“阿夜肯定不會允許的。”瞳無奈扶額，“你還是收了這心思吧。”

“師尊不允啊……”謝衣一副下定了決心的樣子，“那我就偷著去好了。”說著，他伸手拎著偃甲兔子的耳朵晃了晃，“剛好有這個借口。”

瞳看著謝衣一副“無論如何我也要弄點矩木來試試”的架勢，又想了想，幹脆利落地改變了立場，“那就幫我也帶一點吧。”

“好啊。”謝衣答應得很爽快，“不過你不能告訴師尊。”

“自然。”瞳也應得毫無負罪感。

瀟瀟聽著這兩人的對話頗有些無奈，矩木是流月城的核心，支撐整個流月城的所在……這兩位作為流月城的高階祭司，居然幾句話之間就決定要取一段出來做偃甲。

轉念間，謝衣已與瞳說定如何“分贓”，轉而出了七殺殿。

瀟瀟見四下無人，便開口道，“截取矩木當真無礙？”

“自然沒事的。”謝衣十分肯定，“過不了多久它自然會長回去的。矩木核心是神農大人封入的神血啊，哪那麽容易就出事。”

瀟瀟提醒他，“但你似乎說過，流月城現在的處境不妙。”

“那是五色石和結界的問題。”謝衣搖頭，“矩木的話，至少我是沒看出有何異樣。”

瀟瀟不便再多勸，只說，“你有分寸便是。”

謝衣晃了晃手裏的兔子，搖頭，“我還是先去找小曦的好。”

瀟瀟看著謝衣手裏那只不斷蹬著腿的兔子，默默地應了一聲，“……嗯。”

謝衣找到沈曦的時候，小姑娘正鬧著侍女要去找哥哥。

沈曦的哥哥沈夜是大祭司，事務繁忙，哪是說找來就能找來的。沈曦其實也不是一點也不懂事，若是平時說哥哥忙著等一等，她也便等了。

可此時她剛剛醒來，三日的周期方才過去，她只知道連父親都要對她和哥哥不好，她所能信賴的，只有沈夜。

於是見不到沈夜的沈曦可憐兮兮地看著侍女，一副想哭卻不能哭的樣子說要找哥哥，侍女也實在是沒轍，正準備破罐子破摔地去找沈夜，謝衣來了。

侍女長出了一口氣，行了一個禮，“謝……不，破軍祭司大人。”

謝衣哭笑不得，“哎，該怎麽叫都沒關系啊，又不在外面。”他擡手晃了晃手裏的偃甲兔子，“小曦你看，上次答應你給你做個好玩的東西，謝衣哥哥沒有食言哦。”

沈曦警惕地看著他，“你是誰？”

侍女在旁道，“曦小姐剛剛醒來。”

謝衣了然，他蹲下身去，“小曦不怕，沒事的，已經過去很久很久了，你哥哥都是大祭司了呢。”

“你騙人！小曦，小曦什麽都不知道……”沈曦向後退了一步，卻磕到了床腳，跌坐在了大床上。

謝衣失笑，“小曦你看，謝衣哥哥穿的衣服是什麽？”

沈曦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一旁的侍女，猶豫道，“小曦認識的，是高階祭司袍……”

謝衣點頭，“所以，我騙你做什麽？”

沈曦偏了偏頭，好像還在懷疑。

於是謝衣把偃甲兔子放在了掌心，遞給沈曦看，“小曦的哥哥很忙哦，所以叫我做點好玩的東西給小曦啊。你看，這個是小兔子，好玩嗎？”

沈曦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那偃甲兔子。

兔子的頭轉了轉，站起來追著沈曦的手指就要跑。

謝衣趕緊伸出另一只手，以免這只蠢兔子再掉到地上摔一次。

沈曦鼓了鼓嘴，“呀，這個好可愛。”

謝衣見沈曦還蠻喜歡的，不由松了一口氣，小孩子的註意力果然只能在一件事上。他把小兔子放在了沈曦的大床上，“那，小曦喜歡的話，就先讓小兔子陪你好不好？”

“嗯……”沈曦有些悶悶不樂，但還是答應了，“這個，小兔子……”她又戳了戳那偃甲兔子，“它好笨哦。哥哥以前和我講過，兔子應該是很聰明的，還會蹦~”

謝衣楞住，“兔子……是跳著走的？”

“哥哥是這麽說的啊。”沈曦擡起頭來看著謝衣，滿臉的無辜，“小曦說錯了嗎？”

“不，沒有。小曦說得很對。”謝衣笑得有點勉強，“小曦先和小兔子玩哦，謝衣哥哥去幫你找哥哥來好不好？”

沈曦立刻高興了，用力地點了點頭，“嗯！小曦乖乖的，你要把哥哥找來哦。”

“嗯，一定！”謝衣很肯定地點了點頭，轉身就對一直站在一邊的侍女低聲道，“麻煩你去把師尊找來吧，就說是小曦醒了，他不會為難你的。”

“哎，那您……”那侍女有些疑惑。

謝衣搖了搖頭，“關於偃甲的一些事……之前，是我太天真了。”

我以為，只要樣子與活物一樣，會動，那就是我想要做的東西了。

結果不是。

真正的生命是有自己的思維的，還有自己存在的方式。

瀟瀟說的對，那……本不應該是我們可肖想的事情。

只是窮極偃術一途，我所能想到的最高的追求，便是如此了……

偃甲應有靈。

七章 矩木長青

謝衣雖然有所感悟，但仍記得與瞳說定要去弄來一截矩木枝的事。

此時沈曦剛醒，沈夜很快就會來照顧她，一定不會有時間去關註寂靜之間，簡直是最佳的“盜竊”時間。

至於“盜竊”出來的矩木要怎麽用……弄到了之後他可以慢慢想。

打定了主意的謝衣非常果斷地往寂靜之間去了，邊走邊把瀟瀟叫了出來。

瀟瀟很是無奈，“……叫我幫你把風的意思嗎？”

“嗯……”謝衣默默看了看天，“大概就是這樣吧。”

瀟瀟沈默了一會，道，“你現在的靈力還不足以支持我化形出來。”

謝衣咬了咬唇，“我的靈力有這麽差嗎……”

“呃……我也不是不能出來，只是對你的負擔有些大。”瀟瀟想了想，還是決定保護一下謝衣的自尊心。

謝衣一副完全沒有被安慰到的樣子，“那，你能感覺到別人的靈力的吧？”

“嗯。”這對瀟瀟倒不是什麽難事。

“那你幫我註意一下師尊就好了……其他人的話，倒是無所謂……”謝衣很是無奈。

瀟瀟應了聲，放開了感知，謝衣立刻感覺到了靈力的流逝。然而對於瀟瀟來說，就在一瞬間，她便感覺到了在她感知範圍的邊緣有一個強大的靈力。那靈力強大到她幾乎立刻就要發動防禦法術保護好謝衣，然而仔細感知，她發現她認識那個靈力。

——那是流月城這一任城主的靈力。

謝衣對這一切一無所知，仍然在小心翼翼地摸向寂靜之間。

瀟瀟覺得，她還是有必要提醒一下謝衣，於是開口道，“謝衣，矩木上這一任城主的靈力很強大。你小心些。”

“我知道。”然而謝衣淡定得讓瀟瀟覺得自己在做傻事，“滄溟城主的靈力一直就很強大，只是不得不依附於矩木之上……你在就任儀式的時候沒感覺嗎？”

瀟瀟嘆氣，“但，那時候我不覺得你會惹上她。現在看來，你完全有能力惹上任何一個人。”

謝衣的眼神飄移了一下，“那我就多謝你的誇獎了，瀟瀟。”

“……”瀟瀟對於對方的自作主張毫無辦法，只好抽搐著應道，“不用客氣。嗯，沈夜已經在沈曦那邊了。”

“唔，師尊在小曦那兒的話，我大概是安全的了……”謝衣點了點頭，加快了速度。

瀟瀟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麽好，只會不出聲。

謝衣確認了自己的“安全”處境，但也沒打算發動法術直接傳送到寂靜之間驚動滄溟城主，只靠兩條腿，他跑得並不算太快，遇到幾個人也是必然的。

“左前方有人，我不認識。”瀟瀟雖然覺得這事十分的不靠譜，但是謝衣畢竟是靖妟之主，她只好無奈地出聲提醒。

謝衣立刻改變了路線，隨口對瀟瀟道了聲“多謝。”

瀟瀟想說我還從來沒幫刀主做過這麽不著調的事情，這聲謝我還真是當不起，但話出口的時候，卻變成了“你自己也小心些。”

謝衣盯著寂靜之間的入口，很有些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一個旋身閃到了一根柱子後，很有些鬼鬼祟祟的樣子打量了一下四周，才躡手躡腳地往寂靜之間蹭了過去。

瀟瀟好笑道，“這附近除了城主沒有別人。”

謝衣揉了揉鼻尖，“我緊張……”

“……”瀟瀟無話可說。

說話間，謝衣已經進入了寂靜之間。

瀟瀟默然地看著郁郁蔥蔥的矩木。

雖然一直以來都很清楚矩木是流月城的核心，但直到走進寂靜之間，她才能清楚地感覺到矩木散發的威壓。

那是她很熟悉的威壓——來自於神農的神力。

“神農大人……”瀟瀟不自覺地喃喃。

然而謝衣緊張得渾身冒汗，根本沒有註意瀟瀟，他的全部註意力都在幾乎已經融入矩木之中的滄溟城主身上。

謝衣很清楚，如果這事被沈夜發現，挨罵挨罰是肯定的，但也絕對出不了大事；可他對滄溟城主完全不熟悉，如果這位靈力強大的城主發現他要截一段矩木……會有什麽後果他完全不清楚，也不想知道。

然而他忽略了一點，滄溟強大的靈力……怎麽可能在他觸動矩木的時候無所知覺？

於是謝衣剛剛折下一枝矩木枝條，一聲淩厲的喝聲——“何人放肆！”

緊隨而來的是靈力的沖擊波。

謝衣反應不慢，立刻撐起了瞬華之胄。

瀟瀟急道，“這麽大動靜，沈夜肯定知道了。”

謝衣咬牙道，“你別出來，不會有事。”隨後，他上前幾步，朗聲道，“屬下破軍祭司謝衣，見過城主。”

一時間，方才那龐大的靈力煙消雲散，但壓迫感仿佛更強了一些。

滄溟冷聲問，“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為何帶他人來此盜取矩木枝？”

謝衣楞了一下，“屬下折取矩木枝是屬下的不對，但何來他人？”

“你包庇於他？”滄溟微微瞇起了眼眸。

瀟瀟忽然對手足無措的謝衣道，“召出靖妟。”

謝衣想了想，也明白了滄溟所說的“他人”大概就是瀟瀟，微微頷首，“城主若是說瀟瀟……請允許屬下召出武器。”

滄溟不知道這之中有何聯系，但仍允了謝衣的請求。

於是謝衣如往常一般召出了靖妟，但這一次，他感覺靈力瞬間被抽空了。

一股柔和的木系靈力彌散開來，謝衣愕然地擡頭。

半空之中有一個手持法杖的長發少女，那法杖他也有一根類似的——代表高階祭司之位。少女一身衣飾卻與流月城中女祭司的衣袍不甚相同，雖仍是濃郁的綠色，但樣式卻更為簡單。

她微微降下，擋在謝衣身前，開口道，“吾乃神農座下天府祭司、靖妟刀靈瀟瀟。汝可是流月城城主滄溟？”

這話瀟瀟是明知故問，滄溟微微擡頭，露出一絲訝異，卻不動聲色地應道，“正是我。刀靈前輩來此何意？”

瀟瀟輕笑，“吾主乃是謝衣，吾自當隨其左右。”

滄溟雖然蹙起了眉，但仍點了點頭，“此事確是我錯怪破軍——但折取矩木枝又是為何？”

“吾主所願，吾自當完成。”瀟瀟微微挑起嘴角，露出了一個眉眼彎彎的明媚笑容，“但吾主所思，還是由吾主言說罷。”言罷，她身形淡去，露出了身後一頭冷汗攥著靖妟的謝衣。

滄溟微微挑眉，覺得謝衣臉色有些不好。她想，這孩子還是年輕了些，沒見過什麽大場面，大概是被她嚇到了。

結果謝衣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禮，聲音雖然有些虛弱，但仍十分平穩，“城主，屬下正研制一種偃甲爐，若是成功可減少五色石消耗，又讓大家的屋子更暖和。但有一個關鍵部件屬下已嘗試過流月城中所有材料仍不得其所，故而想用矩木枝一試。”

滄溟看了看她剛剛任命不久的破軍祭司，微微頷首，“取便是。”

“城主？”謝衣有些愕然。

“你取這些許，既不動搖矩木根本，又可造福我族，何樂而不為？”滄溟微微一笑，“你大可不必如此偷摸。”

謝衣抽了抽嘴角，心想他師尊那是絕對不會應允的，但仍恭敬地對滄溟行禮，“多謝城主。”

滄溟微微頷首。

謝衣便欲告辭，趕緊逃離這裏以免落人話柄，滄溟卻忽道，“刀靈前輩，若你對我烈山部族人有所不利，我仍不會坐視。”

瀟瀟卻沒有回應。

謝衣微微皺眉。他現在幾乎沒有任何靈力可以動用，瀟瀟需要他的靈力支持才可以行動，剛才瀟瀟顯出實體，已經耗盡了他的靈力。此時的瀟瀟……他不知道她是否還好。

滄溟見狀微微搖頭，對謝衣道，“你先走吧。”

“是。”謝衣再次行禮，轉身跑了出去。

滄溟看著他的背影嘆了一口氣，“阿夜。”

一陣腳步聲響起，一身黑衣的沈夜從矩木後繞了出來，板著臉行禮道，“屬下見過城主。”

滄溟失笑，“阿夜，你啊……”她頓了頓，又道，“你的弟子，是個好孩子。”

沈夜額角一跳，“他無法無天慣了，你……”

“我知道，無妨。”滄溟的目光投向遠方，“但至少他有分寸，也都是為了流月城好。他心裏很清楚。”

沈夜嘆了口氣，不接話。

滄溟卻道，“那靖妟刀靈，你可見過？”

“她沒有惡意，如今看，也確實是烈山部人。”沈夜回答，“特意現出身形來，只怕也是為了打消我們的顧慮。謝衣也許不知道我來了，但她一定知道。”

滄溟微笑道，“她當然沒有惡意。我曾在生滅廳中看見過一份記載，雖然未曾記述刀靈，但靖妟……確實是一柄很可靠的刀，歷任刀主也皆為心思純正之人。”

沈夜擡頭看向郁郁蔥蔥的矩木，“但願如此。”

“阿夜……”滄溟喚了一聲沈夜，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終究輕輕嘆了一口氣，沈默了下來。

千百年來，矩木一直如此翠綠，一直護佑著這座上古遺民的城。

只是不知道，還有多久。

八章 福澤百世

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地取得了矩木枝的謝衣開開心心地揣著東西去找瞳了。

瞳癱著一張臉盯著謝衣看，直盯得謝衣心裏發毛，才從謝衣手裏結果了矩木，問他，“沒被發現？”

“沒有！”謝衣很肯定，“不過滄溟城主醒著……”

瞳的動作一頓，“你去寂靜之間了？”

謝衣點了點頭，“當然。”

瞳不由得嘆了口氣，“你做偃甲時候的創造力都去哪了？矩木是整座流月城的根基，你一定要去寂靜之間嗎？”

謝衣默默地看了看門外糾纏著的小枝幹，又默默地看了看端坐在輪椅上的瞳，“……你為什麽不早提醒我？”

“我以為你不用提醒。”瞳卻不再糾結這件事情，說著就已經轉動輪椅找來了偃甲爐的設計圖，喃喃道，“這些差不多夠做一個了……”

謝衣站在原地按了按額頭，也跟上去幫忙。

然而不多時他就被瞳嫌棄了。

“你今天怎麽了？”瞳擡頭看著謝衣，“就這麽點材料，不要浪費。你臉色不太好，是生病了？”

“沒什麽，靈力耗太多了。”謝衣的目光有些躲閃。瞳不知道瀟瀟的存在——如果沈夜沒和他說過的話，謝衣也不想讓他知道。因為滄溟城主和自家師尊都對瀟瀟很是防備，他不想再多一個對瀟瀟不友好的人。

瞳盯著他看了半晌，揮了揮手道，“你回去休息，明日一早再過來。待明日你來我們再調試偃甲爐。”

“……是。”謝衣頗為不甘不願地應了一聲，告辭回了破軍殿。然而雖然回了自家的地盤，他仍舊滿腦子的偃甲，只是他也知道以他現在的靈力情況，無人看護妄自施法實在是太過不懂事了一些。

“瀟瀟……”他坐在床沿，低聲喚。

然而一直以來都會馬上回應他的瀟瀟這一次並沒有反應。

謝衣想起他幼時自作主張喚醒瀟瀟的時候。他明白，瀟瀟昨天顯出身形消耗太大，他的靈力不足以支撐，所以她進入了半沈睡的狀態。

搖了搖頭，謝衣嘆了口氣，進入了修煉狀態。

他得盡快恢覆靈力。

次日一早，瞳詫異地看著謝衣，“你的臉色好像還是不是很好。”

謝衣擺了擺手，“我們還是說偃甲爐的事情吧。”

瞳又看了看他，不在多說，扯過來了兩張圖紙，開始和謝衣討論了起來。

瀟瀟什麽都聽不懂，幹脆安靜地恢覆起了靈力。

正如謝衣猜測，他的靈力不足以支持瀟瀟以實體出現，所以昨天瀟瀟露了一面之後就陷入了半沈睡狀態，直到今天謝衣再次用靈力將她喚醒。

面對謝衣“你幹什麽一定要用實體出現，我倒是無所謂但是你是不是會出事”的略帶責備的質問，瀟瀟只有無言苦笑。

她難道要說昨天沈夜也在？她只是想打消沈夜和滄溟的疑慮？

算了吧……

瀟瀟敢肯定謝衣完全不知道沈夜為什麽對她這麽戒備。

謝衣倒是對這一切一無所知，和瞳兩個人十分投入地研究著偃甲爐。

這兩個都是研究狂人，對時間流逝一無所覺。

直到沈夜親自找了過來。

“瞳……謝衣！你們兩個都三天沒露面了！”沈夜找進七殺祭司殿的時候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感覺。

謝衣揉了揉眼睛，視野裏還是只有他手裏的那個導靈栓，完全是下意識地回答，“哦我知道了……”

瞳倒是擡頭看了一眼沈夜，語氣淡定道，“就快好了，你不來我們也會去找你的。”

沈夜被這兩個人噎得一口氣上不來，氣哼哼地撿了個地方坐著等。

不過瞳倒是沒騙他，謝衣又擺弄了一會手裏的零件，便起身走向一旁放著的一個圓滾滾的物件，瞳也站起來跟了過去。兩個人不時討論一二，不斷擺弄著那個圓球。

沈夜不像瀟瀟絲毫不懂偃術，聽了兩句也懂了個大概——謝衣向他提起過多次的偃甲爐就要完成了。

他很清楚，在寒冷的流月城，如果這個偃甲爐成功將會有多麽大的作用——不僅可以讓屋子裏更暖和，減少生病的人，還可以節省五色石。

於是沈夜也就收起了想要教訓一下這兩個人的念頭，看著他們鼓搗了起來。

隨著“哢”的一聲輕響，瞳和謝衣的神色都凝重了起來。

“我去拿五色石，我們試試看。”謝衣說著，轉身去取五色石，卻有一只手已經拿了一塊遞給了他。

“多謝。”謝衣沒多想，就接了過來，隨後才反應過來這裏不該有別人在，再仔細一看，瞬間僵硬了，“師……師尊……”

沈夜黑了個臉，“你先去試偃甲爐，三天不露面的賬之後再算——”

謝衣一個哆嗦，這話外音就是——偃甲爐再不成功我一定揍死你……他趕緊保證，“這次應該沒問題了！”

瞳看著這師徒倆，默默地搖了搖頭，“五色石。”

“哦。”謝衣走了過去，將五色石放入爐中，撥動了一個導靈栓。

“呼”地一下，一團明亮的火光在爐中炸開。

謝衣和瞳對視了一眼，隨即喜笑顏開，“成功了！”

瞳潑冷水道，“還需要測試，結論別下得太早。”

“但是前面的這時候就都炸了！”謝衣撇了撇嘴，“這個已經算是成功了。”

“炸了？”沈夜挑了挑眉，“謝衣，現在說說看，怎麽回事？”

“呃，師尊……”謝衣蹭著腳尖後退了兩步，“弟子，弟子只是研究偃甲爐忘記了時間而已……絕、對！不是有意落跑不想處理文書的……”

沈夜一挑眉，“不打自招了？”

“我就去——！”謝衣見狀立刻跳了起來，就要施法往生滅廳去。

沈夜卻攔住他，“先去休息，明日再來。”

“師尊？這麽好心？”謝衣試探著問。

沈夜一眼瞪了過來，謝衣立刻施法跑了。

和瞳一起目送著謝衣消失，沈夜轉而問瞳，“這偃甲爐，到底是你想出來的，還是謝衣？”

瞳坦然道，“是謝衣提出的想法。說實話，我更想研究蠱蟲。”

沈夜點了點頭，走上前去看那正燃燒著的偃甲爐，“確實比直接燃燒五色石暖和許多。若是這一次成功了，卻是可福澤百世的。”

“百世？”瞳哂笑著坐回輪椅，“流月城的此世能否渡過還兩說。”

“那倒是。”沈夜搖了搖頭，然而他並未繼續這個話題，轉而道，“說起偃甲……謝衣那個偃甲兔子你見過嗎？”

瞳楞了楞，“見過，設計很是粗糙，不過可以不依靠靈力指引而活動自如，已經很是不錯。”

“他把那東西給小曦了，小曦還是挺高興的——”說著，這位大祭司大人露出了無奈的表情，“但是它現在壞了。”

“那東西我沒仔細看過，不知道謝衣是怎麽做的——而且謝衣也不會給你修的。”瞳攤了攤手，“他知道這東西他做得不好。當時恐怕只是無奈之下拿出來哄曦小姐的吧。”

沈夜嘆了口氣，“我還是再去哄哄小曦吧。”

瞳失笑道，“謝衣如果知道你根本不是來抓他回去批公文的……”

沈夜哼了一聲，“他也確實該回去看看那些公文了，生滅廳主事不在，副主事可是鬧騰得很。”

“風琊？我記得他和謝衣是一年的。”瞳聽明白了沈夜的意思，也有些擔心。

“若是這等小事也處理不好，便枉為本座弟子。”沈夜不再多言，只道，“小曦怕是還在鬧，我先回去看看。”

瞳點了點頭，“不送。”

沈夜也微微頷首，施法回到了沈曦的住所。

令他驚訝的是，沈曦雖然仍抱著那只已經壞了的偃甲兔子，但卻並未哭鬧——反而聚精會神地看著一旁的人。

那是華月。

她正坐在床邊，做著針線活。

“……小曦？”沈夜試探著喚。

沈曦擡起頭，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哥哥！華月姐姐說，謝衣哥哥很忙，所以她幫我另做一個小兔子~”

華月見是沈夜，也沒有停下手裏的活計，只擡頭對沈夜點了點頭，“阿夜，我看小曦哭得難受，便想給她縫個兔子枕頭。”

“……辛苦你了。”沈夜不知說什麽好，只是如此說。

華月微微一窒，笑道，“有什麽辛苦？小曦高興就好。”說完，仍低頭做著針線活。

沈曦卻跳下來拉沈夜，“哥哥，和小曦一起陪華月姐姐做小兔子好不好？”

沈夜只好點頭，一把抱起沈曦，摟著她坐在了床沿。

華月不再擡頭，只是一針一線地繡著。

卻說謝衣回了破軍祭司殿，一下癱在了廳中的椅子上，“累死我了……”

瀟瀟聞言輕笑，“逞強可好玩？”

謝衣苦了張臉，“瀟瀟你就別笑我了，我也不是逞強，可是那偃甲爐……哎，反正我是等不了了。”

瀟瀟微微嘆了口氣，“好好休息吧。”

“瀟瀟……”謝衣想說什麽，終究還是沒說，轉而問她，“瀟瀟，我的靈力不夠，你現出實體來……沒關系嗎？”

瀟瀟沒有回應，良久，她才道，“無妨。”

“我……”謝衣苦了個臉，“你這麽多年好不容易出來一次，我連你的正臉都沒看見！”

瀟瀟聞言怔住，隨即笑了起來，“謝衣……你若想看，便好好修煉罷。”

“……唉！”謝衣苦惱地抓了抓頭發，一頭拍在了書桌上，一副痛不欲生的樣子。

瀟瀟瞧著好笑，“有那麽難嗎？自靖妟認主到如今不過六年，你靈力已可支撐我暫且現出身形。以你之能，想來再過個五六年，我便可隨時出來了。”

“這次這個靈力……我真的不覺得我五年後能支持啊……”謝衣毫無信心。

瀟瀟否定道，“我只是凝聚實體時依賴你的靈力，若一直不回刀中，消耗的靈力只比現在略多。”

“真的嗎？——那我一定好好……努力……”謝衣語調中倒是很是高興，但說到話尾，聲音越來越小，竟是睡著了。

瀟瀟無言，輕聲嘆息。

“若是可能，我也想出來……至少不必讓你這個姿勢睡著。可我……不敢啊……”

作者有話要說： 沈夜護犢子神馬的不可以更萌OwO~

以及熊孩子1.0你的思維跳太快沒人跟得上喲~

九章 人心之變

那日謝衣睡了個昏天黑地，醒來之後覺得脖子疼得要命。

目睹了全過程的瀟瀟表示誰保持那個姿勢那麽長時間都會脖子疼的。

不過作為當事人的謝衣倒是樂觀得很，想著緩一緩就好了，幹脆揉著脖子就去生滅廳處理文件了。

於是沈夜來到生滅廳的時候就看見謝衣一個人歪著脖子呲牙咧嘴地批著公文。

“……你沒休息好？”沈夜覺得他還是有必要關心一下自己的徒弟。

謝衣聽見人聲，下意識地擡頭，一不小心脖子動作太大，疼得他痛呼出聲，“啊——師尊，弟子沒事，就是睡覺的姿勢不太好，脖子有點疼。”

沈夜看了看謝衣呲牙咧嘴的表情，意識到他徒弟說的是實話，不由十分頭疼，“你學了這幾年法術，就不知道往自己身上用一用？”

“啊……？”謝衣一臉的茫然，“管用嗎？”

沈夜黑著臉，手中一抹墨綠色的光芒亮起，籠罩著謝衣，“你說管用嗎？”

“……啊哈哈多謝師尊……”謝衣覺得他可以開始找法子開溜了。

誰知沈夜並沒有責備他的低級錯誤，而是丟出了一卷公文，“還有一月便是神農壽誕了，這次你來辦。”

“我……？”謝衣的表情空白了一剎那，隨後意識到沈夜丟給了他多大一個麻煩，“師尊！弟子才疏學淺，擔不起如此大任——”

“華月會幫你。”沈夜輕飄飄地放了一句下來，“你做偃甲的時候不是很有想法？壽誕交給你，正是合適。”

謝衣苦了個臉，“師尊，弟子還要改良偃甲爐……”

“瞳會做好的。”沈夜再次打斷了他的話，“還有問題？”

謝衣看了看自家師尊的臉色，抽著嘴角答道，“弟子知道了，師尊放心……”

沈夜搖了搖頭，轉身離開。

瀟瀟算了算日子，奇道，“神農壽誕？”

謝衣打開沈夜給他的公文看著，隨口應道，“每年四月廿六啊，瀟瀟你不是也是神農座下的祭司？”

“四月廿六啊……”瀟瀟輕笑，語調中聽不出涵義，“你的時間可夠？”

“夠倒是夠，師尊也沒真讓我一手操辦，雜事都有華月在做。”謝衣完全沒聽出瀟瀟語調中有些異樣，只是一目十行地掃著公文的內容，不由愁苦，“祭祀事宜不需要我操心，年年都這麽辦……但我可怎麽弄出個新鮮玩意讓大家開心呢？年年都是師尊在想這點子啊……”他頓了頓，忽然語調奇異地說，“難道今年師尊想不出點子了所以丟給我了？有事弟子服其勞？”

“你不是很會做偃甲？”瀟瀟無奈地打斷謝衣的碎碎念，提醒他，“你繼任之時，那些偃甲就不錯。”

謝衣一聽這個，臉色更差，“師尊事後罵了我很久……連瞳也罵進去了。”

“繼任典禮很是嚴肅，你做那個……也不怪沈夜罵你。”瀟瀟想起這個就有些無奈，“只是你不是說，此次壽誕便是要叫大家開心？”

“也對！”謝衣高興了起來，而後又有些暴躁，“可要做偃甲，一月的時間就緊了啊……”

瀟瀟完全不了解偃甲制作的難度，只好蒼白地安慰他，“總會有辦法的。”

“是啊——我還是先去找一趟華月吧。”謝衣說著，站起身來收拾了桌面上的公文，只揣了沈夜剛給他的那卷，跑去找華月了。

華月看見謝衣風風火火的樣子很是無力，沈夜之前說這次讓謝衣來辦的時候她還覺得沈夜有些操之過急，然而謝衣現在這種已經胸有成竹的樣子讓她覺得她大概是多慮了。

“華月——”謝衣一進門就喊著華月的名字。

“急什麽？”華月失笑搖頭，“我在這兒呢，跑不了。”

謝衣很是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頂，“這次的神農壽誕師尊要我來辦，他說你會幫我。”

華月頷首道，“阿夜已與我說過了。”

“那，開場的祭禮……你來準備？”謝衣試探著問，“那個，要是麻煩的話我就去找別人……”

“你也知道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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